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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想者

 

 

「三個原則是什麼?」

 

「第一,在幻想地,沒有不可能,心的創造力、想像力就是真實的存在,而信心是構成的材質強弱。」

 

「第二?」

 

「無論任何情況,也不要與當下幻想地的領主有關係,即使見面也不應發生。」

 

「嗯,很好,最後一個?」

 

一名女孩在長長的吐了一口氣,皺著眉說道。

 

「幻想……呃……幻想的什麼……」女孩的手指不禁按壓住自己的太陽穴,彷彿能因此幫助回憶似的,「……我想一下……」

 

「不用全部一字不露的背下,」站在女孩面前的是一名男子,年約三十五上下,語調平穩,話語節制有序,「幸,明白意思,然後用自己的話說出來,這也是練習的一部分。」男子輕輕點頭鼓勵女孩。

 

名為幸的女孩聽到此話,不禁在心中吐了舌頭,就是不記得意思,才背不出來呀!

 

不過在她的印象中,最後一個其實是最短的一個,啊!想起來了!

 

「幻想的歸幻想,現實的歸現實!」女孩大叫出來。

 

男子微笑,但眉頭卻輕輕皺著,似乎責怪著她還是一字不差。

 

男子身著一套黑色長風衣,暗淡的外表似乎傾述著他的不茍言笑。而他一旁的女孩,年約十六、七歲,上衣著一件青蘋果綠帽T,配著一條暗藍色的牛仔褲與白色平板鞋,一身休閒裝。

 

而二人此時正置身於一片繁星點綴的夜空下,奇妙的,地面像是人工鋪成的地板一般,樸素無光。

 

「幻想地,妳明白它的存在嗎?」男子望著那天上的繁星,眼裡竟是厭惡。

 

幸抬頭看向天上的繁星,仍不禁為它的壯闊與美懾服,「每一顆辰星,就是一個幻想地……」

 

「幻想地,能實現你所有願望的地方,讓你安心,讓你享受著喜悅的地方,而且它會把你的任何幻想實現,卻又不會讓你感覺到怪異,而理所當然的喜悅活過一生。」

 

「前提是永遠也沒發現真相。」男子憂鬱的瞪著天上的辰星。

 

「維克坦?什麼真相?」幸一臉茫然的望向維克坦,那名男子。

 

然而,維克坦卻搖了搖頭,「以後再說。」

 

這時,第三道聲音從遠方傳來。

 

「好久不見呀!維克坦!」強而有力的聲音,伴著一名女子而來。

 

維克坦眉頭一皺,低罵一聲,才望向女子打了個招呼,「雅諾。」

 

幸盛感趣味的看著維克坦的反應,接著她打量來者,卻不由驚訝了一下。

 

那女子的雙眼,湛藍雙眼的中心竟像鑲了顆耀眼的鑽石,閃閃炫目。

 

「你還在做你的老本行嗎?」雅諾來到近處一旁,接著她像是發現幸的存在而望向她,看著幸竟開始沉默起來。

 

「沒辦法,有道德感的幻想者也就那幾個了,」維克坦接著也望了一眼幸說,「她是我新找的搭擋。」

 

「你好,」幸遲疑的說,疑惑著自己有什麼奇怪嗎?「我叫幸。」

 

「我叫雅諾,」雅諾說道,臉上卻還是思索,最後不禁問道:「你有在幻想地生活過嗎?你的年紀……」

 

「她剛到時,我就找到她了,她就是在這個年紀進來的。」維克坦也終於解釋道。

 

幸挑起眉毛,察覺到了什麼,「有什麼奇怪嗎?」

 

「很特別,」雅諾接著像是發現了新奇的事物而感到開心笑道:「你這個年紀竟還能保有想像力,還非比尋常到能進到幻想地,很特別。」

 

幸望向維克坦,似乎疑問著怎麼沒告訴她?而維克坦則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。

 

「好吧,不打擾你們的訓練了,我還有事要辦呢……」但接著雅諾突然想到什麼,看向維克坦,眼裡是憐憫,「我聽說那件事了。」

 

而維克坦的表情依舊是一副無置可否,但幸能發現,維克坦此時像是一直以來隱藏的憂傷,再也包覆不住,透露在他的眼神裡。

 

「節哀,」雅諾輕輕的說道,「只是想提醒你,『幻想獵捕者』少了『現實埋伏者』,該怎麼處理逮捕的最後一個階段?」

 

「不用你操心。」維克坦冷冷的說道。

 

雅諾對此不以為然,只是微笑揮了揮手,然後離去。

 

幸詫異的看了維克坦一眼,即使滿腹疑問,但並未問出口,便看著雅諾走向星空下地平線的一端。

 

「好了,該開始開工,」維克坦長長的嘆了一口氣,雙手叉腰,然後仰望星空,目光細細掃過顆顆星辰,「逮捕『虛構者』。」

 

「虛構者?」幸疑惑問道。

 

「找到了,」維克坦嘴角露出笑容,「我之後再說,現在,跟上我。」

 

說完的那一刻,維克坦的身影竟憑空消逝自眼前的景象中,瞬間透明而無。

 

即使不是第一次了,幸仍被此舉嚇了一跳,連忙幻想著自己到維克坦的身邊,不,是自己此時就在維克坦的身邊。

 

但在她消失的前一刻,她看到了,先前雅諾離去的那個方向,出現了一輛公車,而那原本空無一物。

 

接著她也消失了。

 

 

幸非常確信,這個幻想地一定是屬於一個小女孩的。尤其當那一個個帥到令她頭昏的帥哥們從她身邊走過時,都不約而同對她拋出優雅紳士的一笑,害得她臉紅得想挖個地洞躲起來。

 

「我會心臟病發!」坐在椅子上的幸終於受不了的大叫一聲,把臉躲進桌上的手臂間。

 

「又不是只有那些移動花瓶,」坐在桌子另一面的維克坦無奈說道,目光掃過眼前的景象,「還有一些小孩、老人,嗯……也有不少情侶。」

 

此時的二人身在一座城市中,正坐在一間路邊咖啡廳外,一旁的人行道,路人來來往往,之中的組成竟有一半是一群帥氣年輕人,還個個帥得各有獨到。

 

「一定是個花癡!」

 

這點,維克坦倒不否認,因為那群花瓶中,竟還有活脫像從畫裡走出來的童話白馬王子,「不過那些花瓶會對你微笑,恐怕不只是這幻想地領主的功勞。」

 

從雙臂間,幸透出的雙眼狠狠的瞪了維克坦,然而,她彷彿從維克坦面無表情的臉上找到一絲笑意,這當然讓她更氣惱了。

 

她當然也明白,在幻想地裡不只有領主的心靈才會投射,只要進入幻想地,就算是像他們這樣的過客,也會對他們身邊的小範圍產生作用。而那些帥哥會對她微笑,恐怕也是她心底的小小期望,而幻想地回應了。

 

「那不重要!」

 

維克坦還是一副無置可否的表情,然後他說道。

 

「重要的是『虛構者』。」

 

幸一聽便專注了起來,等著後文。

 

「不過這或許必須從『幻想者』說起,」維克坦向背後的椅背一靠,眼神下沉,說道:「我們都知道,會來到幻想地的人,幾乎都是孩子,因為也只有稚嫩的孩子對現實的體認不夠深,才真的相信會有一個地方,可以實現任何幻想的地方,於是他們來到了幻想地,並成為自己幻想地的領主。」

 

「但那群孩子中,並不是所有孩子會一直是孩子,一部份的孩子會認為自己應該隨著歲月長大,於是那部份的孩子,他們的身軀逐漸成熟,青年、成人,或許是腦部的成長吧。他們會求知,想了解更多知識,他們對於真實知識的渴望不容許幻想地的欺騙,於是他們愈來愈感到自己世界的不對勁,或許過程是緩慢,但他們最終會了解,『我的世界可能是有問題的』。」

 

「第一個考驗來了。」維克坦眼神愈加深沉,彷彿黑洞,連光也無法透出。

 

「這個問題會是一顆種子。當下或許所有人都會拒絕這一個真相,但種子已埋下,深植於他們的心中,他們還是會照常的在幻想地裡生活,但喜悅不再單純,他們會開始懷疑,身邊的朋友對他的友善是真實,還是他自己的妄想;他們會懷疑,食物的美味是否真的如此,還是他的渴望?於是,種子發芽,逐漸茁壯的疑心自心底,粉碎自小到大對世界的堅信,接著,他們會問一個問題,」

 

「我的世界是真的嗎?」吐出的不像是語言,而是一團寒氣,冷冽得刺穿心臟。

 

接著的後文,不再需要維克坦說明,幸也能料想的到這一個殘酷的結局。面對這個問題,幻想地依舊會忠誠的回應。

 

她說:「假的,這一切不過是你的幻想。」

 

幸感覺到淚水無法停歇自她的臉頰流下,「所以這就是真相?一直以來生活的環境,認識的人,擁有過的東西,都是虛假?」

 

維克坦並沒有回應,臉上的嘴角露出一絲譏笑,他說:「其實並不完全如你所想,對於這群孩子,所謂真假並不是那麼重要,因為真正殘酷的是,在這之中又一部份的孩子,他們好奇真實,所謂的真實,所謂的現實是什麼?」

 

「於是那一部份的孩子們想見識現實,陸陸續續離開了幻想地,回到現實世界,終於見識到真正殘酷的現實。」

 

「妳能想像嗎?」輕呼著這一個問題,似乎這樣便能不觸痛那曾撕裂靈魂的傷口。

 

「一個曾經的成年人,回到現實的第一個遭遇便是發現自己的身體,變回了孩子……」

 

幸不禁在一旁低聲驚呼,「幻想的歸幻想,現實的歸現實。」

 

「對,」維克坦回應著,「在幻想地中的歲月都是他自己的幻想,幻想來到了現實是多麼不堪一擊,突然變回孩子的他,那種虛弱無法言喻。而這還是第一個,接著,你會發現一個孤單的孩子,身無分文,不認識任何人,而你曾經的父母朋友恐怕早在幾十年前便化成灰了吧,該怎麼生活呢?尤其當你活過幻想地那如此優渥的生活後,你該如何面對冬夜裡的寒冷、飢餓,陌生人的冷漠、暴力,一切是如此的不友善,這才是真相,才是現實。」

 

「這是第二個考驗。」

 

「無法接受的孩子們逃回了幻想地,回去當自己世界的領主,並永遠封印那明白幻想地是虛假的記憶,如果他們渴望,幻想地會回應他們的要求;也有一部份的孩子接受了現實,並在現實中再次長大;然而卻還有一部份的孩子,他們無法接受現實,也無法忍受在幻想地裡的虛偽,於是他們遊走於各個幻想地與現實,只渴望找到自己的歸屬。這群孩子,他們自稱為『幻想者』。」

 

一陣靜默,在這放著典雅音樂的咖啡館旁,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邊,像是自成了一個世界。

 

幸很明白,這段經歷正是維克坦的過去,「幻想者」維克坦。

 

「不過我還蠻高興的,」維克坦低語說著,「妳並沒有經歷過這麼一段。」

 

幸回想起她遇見維克坦的那時候。她一直平靜的生活,也從沒有什麼進入幻想地的感覺,而維克坦就像是一個超級怪叔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,然後對她說,「你已經不在現實世界了。」老實說當下她還真愣住了,不過奇妙的她竟也相信了他的話,不過當然是,他在她面前憑空製造了一本書後。事後維克坦說明他也很訝異她竟會相信,因為他在找到她之前,已經被十幾個領主轟出幻想地了。在領主自己的幻想地中,任何對於會造成領主不快的事物,領主都有能力否決對象的存在,即使是領主無法干預的幻想者也一樣會被趕出去。

 

所以才有第二原則,無論任何情況,也不要與當下幻想地的領主有關係,即使見面也不應發生。因為也有可能只是領主看不慣你的長相,就把你轟出幻想地。

 

「好吧,那『虛構者』是什麼呢?難道他們……」幸拭乾了眼淚,給自己打了氣問下去。

 

然而,維克坦卻是露出寒冷的譏笑,「一群殺人犯,與欺騙者。」

 

幸不禁訝異。

 

「幻想的歸幻想,現實的歸現實。」維克坦再次重述這第三原則,接著說:「我們都知道,不管你在幻想地得到了什麼,無論年齡、物品或能力,像讓原本失明的自己能看到一公里外的蚊子,到了現實世界,一切都不復存在,你會變回看不見自己雙手的自己。幻想是無法在現實裡存在的,」

 

「除了一種方法。」維克坦伸出了一根手指,然後指向自己,直到抵住了胸膛,說:「殺了領主。」

 

「怎麼可能!」幸不禁驚呼,領主都只呆在自己的幻想地,而他們只要在那,根本是等於神的存在!

 

「對,如果他們想要在幻想地裡殺了領主,是不可能。但如果在現實呢?」

 

幸皺了眉頭,正想問道,但維克坦已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石頭

 

「這是現實世界的東西,我簡稱它為『現實物』。如果用它碰觸另一個在幻想地的人時,並同時利用現實物對於現實世界的關係,便能強制把兩個人以上拉回現實,即使是領主也一樣。」

 

幸伸出手碰觸了那顆石頭,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。

 

「它是真的?」幸疑惑問道,然而下一刻,她非常確定它是真的,幻想地回應了她的疑問。

 

「其實對幻想者而言,經歷過那一切真假的考驗後,我們會無時無刻的問,『眼前的景象有什麼是真的?』這已近乎於本能了。『幻想戒心』對於我們而言,像是心靈的支柱,但更像是一個詛咒,因為我們永遠也不能安逸於幻想地了。」

 

「而『虛構者』,便是希望能舒服生活在現實的一群人,他們把領主從幻想地拖到現實,就像把繭裡的蛹抓出來一樣。殺了領主,並在他奄奄一息時,回到領主的幻想地,利用他對生命的渴望,把幻想地拖入現實中的領主體內,那是一個很可怕的過程,對領主而言,或許就像把他的靈魂當成氣球一樣,不斷的吹漲,想想在一個人的軀體內塞入一個世界。」維克坦搖了搖頭,似乎也不願多想,太痛苦了,他接著說:「然後,領主的身體便會成為一個介於生與死,真實與虛假的存在,接下來虛構者只需要把它與自己的幻想結合,便能讓他的幻想存在現實了。我則叫那些血腥罪惡的東西為,『幻想物』。」

 

當維克坦說到「幻想物」這個詞時,他的語氣讓幸以為他像是吐了口水在它上面一樣厭惡。雖然幸也震驚於這醜陋的事實。

 

「所以我們要逮捕虛構者,保護領主,對吧?」幸勉強說到,彷彿希望在這烏煙瘴氣般血淋淋的事實中能喘一口氣。

 

「是的。」維克坦輕輕笑道,終於放鬆了似的,其實許多的幻想者都知道,卻仍無動於衷,他們逃避現實慣了,因為對付一個虛構者非常危險。

 

「好吧,那我們該怎麼做呢?」幸問道。

 

「等待,」維克坦接著說:「在領主的身邊守著,因為虛構者一定會來,我們只需要等待,然後獵捕。」

 

維克坦露出危險般的笑容,然後伸出手指指向街道的另一邊。幸順著方向看過去,是一間女性服飾店,裡面有幾個跟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在裡面挑選著服飾,非常明顯的有一個女孩是之中的焦點,被其他的女孩圍繞,那個女孩就是領主,這個幻想地的領主。接著,那群女孩像是準備結束了在這服飾店的採購,她們已經踏出了店門。

 

「走吧,那顆石頭是妳的了,」維克坦站起了身,眼神釘咬著領主,「跟上她,我們暫時是她的保鑣了。」

 

幸收起了那塊石頭,從椅子上跳起,躍躍欲試的興奮帶著她追上維克坦跟過去的身影。

 

他們來到了百貨公司,站在化妝品林立的櫃檯間,手裡假裝著挑選,但眼神仍是瞻望著四周的人群,目光掃過那群女孩,中間的那位正是領主。

 

幸的手裡拿著一小罐,她從沒見過品牌的乳液,撫平細紋、改善粗糙、改善暗沉、均勻膚色、避免毛孔粗大、淡化斑點、緊緻肌膚,還防曬當隔離霜,最誇張的是它還可以直接分解角質,晚上洗臉時便可直接用清水沖洗掉。哇,還真方便,心想著,這或許也是那位時尚女孩的傑作吧。

 

「我們可不可以把真相告訴她?」幸突然說道,她想,或許那位女孩也可以像她一樣,不必經歷未來她必須面對的考驗,她是屬於長大的孩子那群。

 

「第二原則。」維克坦只是淡淡的說道。

 

幸一皺眉,不滿的說道:「可是你把我帶出來了!」

 

「不一樣,」維克坦手裡也握著一瓶,雖然他完全不懂這東西是幹嘛的,「你發現她已經沉迷於這裡的生活了?」

 

幸看過去,那個女孩開心的笑著,在人群中她是永遠被關注的那一個,所有人會為她喝采,幫助她,真誠的對待她,她的生活不會有任何不愉快。

 

「已經身在樂園,又如何讓他們離開呢?」維克坦說著,「結局只是你會被轟出去而已。所以如果想幫助他們的話,也唯有他們剛到時,但是事實是,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還沒有足夠的智慧去體認真相,結局依舊是把你轟出幻想地。」

 

真的沒辦法了嗎?幸望向那名女孩。

 

然而這時,一道親切有禮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 

「小姐,妳很有眼光喲,這品牌受到許多女性的讚賞,評價很高喔。」幸轉頭一望,一名端莊氣質的專櫃小姐向她走來,同時竟開始向她推銷了!

 

「那個……我自己看就好了!」幸趕緊忙道。

 

幸好,那個專櫃小姐只笑了笑就離去。幸在心中吐了口氣,她超怕這種人的,一副三吋不爛之舌,每次都說得她頭昏腦脹。然而她的離去是否與幻想地有關呢?

 

「我以為妳會喜歡化妝品。」維克坦在一旁挑眉,又是一副無置可否的表情。

 

「別吵我!」幸真的覺得維克坦很可惡,一臉正經得好像沒什麼事,但根本就在偷笑!「而且這是護膚品,不是化妝品!」

 

維克坦輕點頭表示明白了,但那神情根本是說,所以妳也是懂的嘛。

 

氣死人了!「我去廁所!」接著,幸就急步離開了,一部分她真的有點氣他,一部分她也真的想去一下廁所。

 

「嗯。」維克坦饒富趣味得看著幸離開,但接著心下卻是一陣感傷,有些回憶,不請自來。

 

維克坦再次掃視過大廳,接著發現那群女孩中的領主不見了,但又發現那群女孩仍在那購物,便明白或許領主也是去廁所了吧。他皺了眉頭,想到幸有可能會因此跟領主碰上面,而可能發生些意外,想到這,他打算先去把幸叫住,但同時他的目光仍在掃視,而他看見了一個人,略帶匆忙的穿過人群,他的幻想戒心告訴了他,那個人是真的,在幻想地的另一個真實的人,虛構者。

 

 

 

當幸廁所完後,站在洗手台洗手,她看到了那個女孩也從廁所出來時,她嚇呆了,完了,第二原則,她不會就這樣被轟出幻想地吧?

 

不過情況似乎沒往這麼悲哀的情節走向,那個女孩向洗手台走來時,非常友善的向她打了招呼。

 

「妳好呀,」女孩身著波西米亞風長裙,頭上帶著波西米亞風最具代表性的頭環,既可愛又讓人覺得舒適自然。果然是花癡,幸最後的結論,「我叫霍依,妳覺得Mistack的口紅桃紅比較好看呢?還是Dream的呀?有點苦惱耶,還是兩支一起買呢?」

 

幸愣愣的聽著她報出一連串她從沒聽過的品牌,心下覺得這個女孩還真是主動,竟然對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開始攀談。話說,那個女孩也真熱中於此道呀。

 

「咿,妳的皮膚看起來好像都沒在保養,這怎麼行呢,」說著說著,那個女孩,霍依竟然就從她一邊背著的包包裡拿出了一瓶乳液,等等,那瓶乳液看起有點眼熟,不就是她剛剛假裝挑選的那瓶嗎?一推功能亂七八糟的那瓶,幸看了不禁有些汗顏,「來,這罐我剛買的,送給你!」

 

幸手裡拿著那瓶乳液,雖然大部份的感覺還是莫名其妙,但她也不禁為那個女孩,霍依的善意與體貼感到窩心。接著,她想到了霍依未來可能發生的遭遇,這是不應該的,這麼善良的女孩不應有這種遭遇。

 

第二原則。幸皺了眉頭。

 

「記得要擦喲!」霍依說著,就要離開洗手間了。

 

看著霍依的笑容,幸咬牙了。讓第二原則見鬼吧!

 

「霍依!」幸叫住了她,在她回過頭看著她時說了,「霍依,相信我,你已經不在現實世界了,你必須要清醒了!」

 

 

 

就像過去的每一次獵捕,維克坦告訴自己,手裡握著「現實物」石頭,貼上虛構者,然後把他拖到現實,接著交給另一個人……不,這次必須由自己完成最後一步驟了。

 

他快步跟上前方匆忙的虛構者,一名大他不到二、三歲的男子,就快接近了!

 

然而,那名男子就像突然得到警訊一樣,向四處張望。該死!維克坦瞬間衝了過去,不過虛構者最後還是在他撞到自己以前發現了他!

 

虛構者的面目像是長期吸毒過後一樣憔悴,他的臉一寒,右手在維克坦的面前向左一揮,沒有打擊到他,但維克坦瞬間就知道不妙了,尤其當他感覺到他的右臉受到衝擊時,他趕緊想像了自己不會受傷害,不曾受到傷害!接著目光一炫,他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。

 

「砰!」維克坦摔在一旁的專櫃上,接著聽見尖叫聲四起,他晃了晃腦袋,雖然沒有感覺到臉上有任何疼痛。

 

然而虛構者已經跑向了洗手間那個方向,維克坦挑眉,幻想地回應虛構者的疑問?知道了領主的位置,要阻止他!維克坦的手向地板一拍,接著想像自己在虛構者的身後,我現在就在他的身後!

 

維克坦的身影瞬間消失,下一秒,他已經出現在虛構者的身後,而虛構者此時的腳正被一團莫名出現的水泥包住,這正是維克坦的傑作。維克坦的手裡緊握著石頭,已經抵住了虛構者時,突兀的,一陣狂風捲起,維克坦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要被往後一拉。

 

虛構者的腳不知何時已脫離了水泥與他的手,整個人在一陣狂風中心旋轉,帶起的風臂正要把維克坦再度甩出去。沒這麼容易,維克坦皺眉,我不受任何狂風影響。

 

狂風捲起了專櫃、椅子、瓶瓶罐罐,在大廳中四處飛散撞擊,唯有旋轉的虛構者與維克坦不受影響。

 

 

 

「妳說什麼?我……聽不懂妳的意思。」霍依歪起腦袋,表情可愛的露出疑惑。

 

而幸則懊悔得想直接落跑,我要怎麼跟她解釋呀!直接在她面前變出一本書?像維克坦那樣!

 

「真的!妳已經不在現實世界了,妳在一個叫幻想地的世界!」說著,幸伸出手,第一原則,在幻想地,沒有不可能。幻想著,一本書現在就在我的手上,「這個世界會把妳所有的幻想變成真實!」

 

霍依瞪著幸的手上,一本書憑空出現。

 

「妳……在變魔術嗎?」霍依皺著眉頭,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。

 

接著,幸感覺到了一陣噁心,一種來自整個世界的敵意,她要把我趕出幻想地了!

 

但突然,洗手間外發出了無數聲巨響,兩個人訝異的看向洗手間的入口。而幸明顯感覺到那敵意消失了。

 

下一秒,幸目瞪口呆的看著洗手間入口的牆壁在一瞬間龜裂,然後爆散四飛。

 

會被擊中!幸驚恐的看著直射而來的石塊,腦袋一片空白。然後她聽見一聲尖叫,霍依的尖叫,接著,她看見了眼前所有石塊在一瞬間,全數消失。

 

石塊消失的後方露出了兩道人影,一名陌生男子在空中轉身向著後方的維克坦一揮手,一條鐵鍊憑空射向他,在他措手不及時,已經捆住了他,維克坦追向陌生男子的身勢也是一頓,離陌生男子的距離更遠了。

 

「幸!阻止他!」在一瞬間維克坦也掙脫了鐵鍊,準備再一次瞬間移動。

 

迎面衝來的男子,他掙擰的面目讓幸一陣恐懼,接著她想起必須要阻止他!幸的手拍向地面,靈感來自方才爆裂的牆壁。第一原則,在幻想地,沒有不可能,心的創造力、想像力就是真實的存在,而信心是構成的材質強弱!地面是崩裂的!

 

裂縫像蜘蛛網般迅速的擴散,接著向下塌陷,虛構者明顯嚇了一跳,而尖叫聲再度在幸的耳邊爆開。敵意不只回來了,更強烈得像是要把她拋出世界,失重感強烈得讓她想嘔吐。下一秒,她看見維克坦出現在虛構者的身後,抱住了他,留下了最後一句!

 

「跟上我!」兩道人影消失。

 

幸回頭望向了霍依,在她表情上只有淚水、恐懼與不信任。幸痛苦的閉上雙眼,幻想著,我在維克坦的身邊。

 

接著她也消失了。

 

 

一股熱風拂過臉面,伴隨著些煙味的空氣,幸明顯的了解到,她已經來到現實了。然而真正打斷她思緒的,卻是一聲叫聲。

 

「幸……幸」一道壓抑的稚嫩聲音。

 

幸趕緊望向來處,卻只見到那名虛構者,而他的手正掐著一名孩子,不過八、九歲,她愣了一下。

 

「幸……幸」那名稚嫩孩子的雙眼正瞪著她。

 

維克坦?

 

幸對明白這個事實感到了詫異萬分,但她的反應仍馬上向虛構者撲了過去。忙著壓制著孩子的虛構者被突如其來的撞擊撞倒在地,也放開了孩子。

 

「維克坦是你嗎?」幸望向倒在一旁的孩子,一臉莫名。

 

那名孩子,用手按了按脖子,冷聲說道:「別廢話,壓制住他!」然後他站起身來。

 

幸皺著眉頭,這事實還真衝擊呀!

 

倒在一旁的虛構者也爬了起來,雙眼狠毒的勾向他們二人。

 

「為什麼……」虛構者開口了,聲音裡盡是怨毒,恨意之深宛如鋼針林,「為什麼你們要妨礙我?現實奪走她!連你們也要奪走我最後的希望嗎?」

 

當虛構者大吼完最後一句時,維克坦的身影又撲向了他。

 

「他要逃走了!」結果只是嬌小的身軀被虛構者一拳打飛。

 

幸也感覺到了時間的急迫性,連忙向前,也是一拳揮向了虛構者的臉頰。

 

「砰!」虛構者硬生吃下這拳,卻彷彿不痛不癢的望向幸,幸感到恐懼,她怎麼打得過一個身形幾乎大她兩倍的大漢?

 

「我不會讓你們阻擋我的。」虛構者一拳掄起,照樣把幸那身軀擊飛。

 

幸被打飛了幾乎半公尺,狠狠的摔在地上,連她口袋裡的石頭也掉在一旁,辛辣的痛楚咬蝕著她的右肋骨,痛得她飆出了淚水。接著,她看到了虛構者面向一旁已經站起的維克坦,兩者身形大小的相差懸殊,一名孩童對上一名大漢,不知為何她想起了維克坦曾說過的,那種虛弱無法言喻。維克坦兩手一前一後擺放,後方的手貼在他的口袋,接著,維克坦向她望了一眼,傳達著什麼,然後在這個剎那,維克坦向前撲向了虛構者。眼看虛構者的大拳又要揮動,幸明白了,抓起了一旁的石頭,奮力的丟向虛構者。幸看到那一刻,維克坦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塊黑色方塊,而虛構者的手正舉起,想揮向維克坦時,石頭擊中了虛構者的頭,砰的一聲,虛構者的失神,維克坦撲上了他。

 

最後,一聲哀嚎,慘不忍聞的哀嚎與虛構者一身痙攣,終於倒下,砰的巨響。

 

一陣靜默。

 

相比於方才的一場死鬥,是多麼怪異。維克坦,撲的一聲,終於也向後倒下,大口大口的喘著。然後他轉頭看向了幸,他笑了,嘿,終於撂倒這怪物了。幸也不禁微笑,忍著痛,她走了過去。

 

「維克坦,有人說過你長得挺可愛的嗎?尤其是你一邊臉腫了一大包。」幸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,忍著笑問道。

 

而維克坦當然是報之一瞪,手小心的摸著腫了一大塊的左臉,卻還是不小心觸痛而叫了一聲。

 

「所以我討厭現實!」維克坦的雙眼也不禁飆出淚水。

 

好可愛喔!一個小男孩梨花帶淚的生氣模樣。幸也不禁下了如此評論,雖然明白他其實是個三十幾歲的大叔,這感覺還真怪。

 

幸看向倒在一旁的虛構者,不禁感到恐懼,卻又悲傷。

 

「他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人。」幸輕輕的說著。

 

「如果因為這樣就殺了另一個人,來救他至愛的人,不僅被他復活的人會因此一生罪惡,還亂了這個世界的秩序,無論現實或幻想地。」維克坦沉沉的說道,即使他此時的模樣是孩子,但幸還是能發現他一身透露著當初被雅諾提起的悲傷,那是一個成年人的沉重。

 

幻想獵捕者少了現實埋伏者,該怎麼處理逮捕的最後一個階段?

 

幸明白了,她的手輕輕的安撫在維克坦的頭上。

 

「幻想的歸幻想,現實的歸現實。這是他躺在急診病床上最後一直一直念著的話,這是護士告訴我的,因為我連他生前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!」維克坦憤怒的吼道,「他出了車禍!就只是這樣!他就這樣被現實給殺了!」

 

幸明白,維克坦說的他,是那位「現實埋伏者」,他以前的搭擋,恐怕是跟這位虛構者一樣,是生活在現實的那群孩子,也之所以維克坦會找上她,而不願再找一位現實中的人,也是這個理由吧。

 

「維克坦,你堅守了他最後的願望,或許我就是他最後給予你的一個幻想,而不讓你成為另一位虛構者,這是他的願望啊。我也會陪著你的,你還有我這個朋友。」幸低聲的說道。

 

而維克坦又回復了一臉無置可否的模樣,一副他早已習慣的表情。

 

而那副表情在一個孩子臉上,更是可愛得讓幸驚呼。

 

「好了,任務終於結束了。」

 

「嗯。」

 

1:第三原則,「幻想的歸幻想,現實的歸現實。」此句法採自諺語「凱薩的歸凱薩,上帝的歸上帝。」

 

2:第二段後半部,利用分段切換兩個主角視點的手法源自自小說「迷霧之子」。

 

3:此小說「幻想者」乃作者前作「幻想地」的續作,故名稱相似,且架構與世界觀也是相同的。但兩者的故事內容並無關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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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實說,當我寫完這部小說時,我很開心,開心的不得了,第一次打的這麼順暢,跟前一篇幻想地相比,不管是文筆還是情節的進程上,又或角色的個性特色建立上,這次我自己都非常的滿意,雖然可能以後自己回頭來看,會大笑自己現在的稚嫩自滿,但至少此刻我是很滿意我這部的成果,現在的我以它為傲。

但令我很痛心的,這部小說也是寫來投稿校內的文藝獎,但這次,我初審就被刷掉了,失望,非常的失望,且憤怒。

不過,在後來的與國文老師的討論下,檢討著這部作品,我也猜漸漸的了解到了缺失與致命傷。那是我打從一開始寫這部時就沒料到的,我的初衷是橋段與戰鬥,但我卻少了一個故事的整體力量。我有還算漂亮的表面,但內部卻不夠深,甚至沒什麼內涵或述說的東西,就算是最老套、老梗的東西也沒有,寫下的就像老師說的,「這是一個故事中的片段,它還不完整。」

當下的我很反感,也不願承認。直到逐漸逐漸的我慢慢一點一點的沉澱下,我才明白。

所以,我想再寫第二篇,「幻想者」。

這篇名為「幻想者,維克坦與幸」。

下一篇為「幻想者,夢羅」,講述典型的幻想者,描繪幻想者真正本身的思想與追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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